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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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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犼

深不見底的沼澤,一頭剛出生不久的小狼正垂死掙紮著,眼看泥漿就要吞沒它的腦袋……

閃電劈開烏雲,豆大的雨珠打在女人幹裂的唇上,她手指終於動了動。寒風肆虐,潮冷的泥土跟烏漆嘛黑的沼澤無縫重疊,有那麽一瞬,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。

原來,暮竟是她在血獄密林中救下的小狼崽!至於漁民找到“蕭心”時,小狼為何也在,估計要去問影殺了。某些記憶只有特定環境下才會掙脫潛意識,仿佛此刻,腦海中塵封已久的閘門轟然開啟。

山洞內,女人喚南宮蒔姐夫,她是……白晴暖的妹妹?那刀輕則傷及脾臟,為達目的不惜自殘,夠狠!但比起她,還有更狠的。都說命運像殘忍的推手,藍夜塵,南宮蒔,你們一個狼,一個狽!

海面透著絕望的色調,偶有浪濤翻滾,她隱約記起自己在一艘快艇上,怎麽轉眼就挪了地,救她的兩人呢?

如果地面植物都能通過光合作用釋放出氧氣,這兒或許算例外。奇特的植物種類導致空氣中含氧量極低,讓人不知不覺產生一種類似高原反應的癥狀。

孤島渺無人煙,黑暗與寂靜輪番轟炸,耳邊時而響起怪異的獸吼,正當她想仔細聽時,聲音卻如同受熱的水汽般蒸發了。腦袋昏沈沈的,若冷不防躥出一頭豺狼虎豹,她該如何招架?

安全起見,必須馬上找到藏身之所。

濃重的夜,無邊的海。夜色遮住了退散的月光,茂密的枝條又纏繞成一把天然的大傘,將光線雙重隔擋。空氣寒冷如冰,植株熱火朝天地瘋長,宛如冰與火的角逐,這情形怎麽看都詭異!

她撿起一根半掌粗的樹枝開路,畢竟野外常有蛇蟲出沒,被咬傷可不是鬧著玩的。這種時候,如果有點野果充饑該多好!算了算了,光線那麽暗,萬一誤食了毒果更糟糕。

她揉揉幹癟的肚皮,爬到樹梢上養精蓄銳,期盼著天亮能找到食物。剛開始,她還不敢睡太沈,但或許體力消耗過大,很快進入了“呼呼”模式。獸吼壓抑而冗長,直至東方泛白,縈繞糾纏的夜仍不願離去,與初曉瘋狂撕扯。

待她再次轉醒,海平面映出的霞光已將外頭裹得金燦燦一片。天穹深處,變幻無窮的色帶相互激撞,似蘊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。

陽光驅散了密林中的陰霾,隔著厚密的枝葉她看不清下方,於是決定回到地面。周邊植株千奇百怪,毫無走勢可尋,亦無人類踏足的痕跡,仿佛來自久遠的洪荒。

昨晚進林子時她大致做了標記,可這會兒環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,只能沿途不停翻看草木、土壤濕度來確定海岸線方向。

背後傳來沙沙聲,扭過頭的瞬間,兩只巨蜈蚣追風掣電般朝她“飛”來。它們堅硬的肢節透著金屬光澤,像裹了一層無堅不摧的鎧甲,個頭之大幾乎趕超加拉帕格斯巨人蜈蚣。

蕭心使勁咽了口唾沫,一路撒丫子狂奔,可偏又傳來奇怪的異響,因為動作太急,她一不留神踩到什麽硬邦邦的物體,當場眼冒金星。

它死了?只見狒狒仍撅著屁股,絲毫沒應激反應。她壯著膽扒開它身上的葉片,果然發現幾道傷痕。

甭管什麽動物咬死的,剝了皮烤熟絕對能頂三頓野果。兜裏有打火機,再去撿些碎枝回來就行,等等!她冷不防想到什麽,飛快摸向內衣夾層。太好了,影殺給的魂戒還在。時隔那麽多天,她終於回憶起關於魂戒的點滴。

對著日頭,戒指隱隱透射出綠光。綠色並非磷葉石……殊不料她苦思冥想的片刻,狒狒竟毫無征兆掀開了眼皮。

指尖驀然一空。

詐屍呀這是!蕭心目瞪口呆。狒狒將東西套進中指,邊嘚瑟地轉動,邊呲出尖利的小排牙,挑釁意味十足。沒等她從地上跳起來,它已頂著一張蒸壞的饃饃臉跑了。利用對地形的熟悉,它游刃有餘地從這個枝頭蕩到那個枝頭。

密林那端,震耳魔音時而高昂,時而低魅,讓人不由心生混沌。血影幫鬼煞脫下衣服才知道他傷勢多重,被鋸齒鱗魚撕咬過的地方浸了水,皮肉發白外翻,只能全部剔除。

血水源源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,更勾起了她滿腹疑惑。微型儀檢測,蕭心的發絲、皮膚都染了高濃度信息素,這種信息素會造成魚群強烈缺氧,從而不敢靠近她。究竟怎麽回事?

鬼煞猛地咬向舌尖,將滿腹萬箭穿心的焦迫合著血腥味一同咽下:“先找到她!”人沒保護好,如何向藍夜塵交差?

風暴來得猝不及防,為了逃生,他們被迫駛向這座孤島,最終因體力耗盡而陷入昏迷。但在這之前……他們自己控制方向是一回事,水裏有東西推他們又是另一回事。快艇被撞得千瘡百孔,萬幸沒當場沈沒。

林中暗藏了殺機,時間拖越久,越可能發生危險。女人摸出一根能量棒給他,在找到食物前,這是最後的補給。

他覷著她空癟的口袋:“自己吃。”

“餓死你活該。”她嘴巴雖硬,心裏卻多少有些忐忑。

蕭心跑得吹胡子瞪眼,眼看兩者的距離慢慢拉近。突然,她瞳孔急劇收縮了下。一條金色小蛇正殺氣騰騰地探出三角腦袋,嘶嘶吐著信子,仿佛隨時準備攻擊。它周身覆蓋了暗金色紋路,尾巴較普通毒蛇更尖細,如同渾然天成的利鉤。

金鞭尾蛇!

別看它體型不大,毒性可遠超眼鏡王蛇。除了毒牙,它還會先卷縮起身體,再像彈簧一樣射出尾巴。金鞭尾蛇只生存在極端環境裏,難道這片林子也危機四伏?

伴隨驚恐的尖叫,狒狒毫不猶豫地拿戰利品當成武器砸向蛇頭,戒指頃刻間彈飛。

你個白癡!女人感覺自己頭頂直冒煙。金蛇緩緩向後弓起頸子,舒展開身軀,說時遲那時快,抓住當它向前彈去的剎那,她穩準狠地掐斷了它七寸。

“砰!”林中橫空而來可怕的巨響。尖嘯劃破密林,棲息的鳥雀被巨響驚動,紛紛展翅逃離,其他動物也聞風而散。

“砰,砰,砰!”每次“地震”差不多間隔三秒,且聲音越來越大。面對生態危險,動物總會率先作出反應,好比貓狗狂吠,水裏的魚兒不安分地亂撲騰,但這動靜……

“蒔爺,剛追蹤到信號源,是一座孤島。”衛星地圖從未標註過此島嶼,即便鎖定了它的位置,直升機也需要二十分鐘抵達。

距離蕭心五米處,先前幸災樂禍的狒狒已然成了一具倒吊的屍體,更難以置信的是,它還真被剝皮開膛了。對上那兩顆凸起的眼球,她胃酸一陣陣往喉嚨口冒。

仔細觀察,它腦殼上還多了個拳頭大的血洞,腦髓混合血水粘粘稠稠滴落,遠處的白蜥蜴聞到血腥立刻暴露出貪婪。它身長足有八尺,分叉的舌頭風卷殘雲般吸舔著美味。

獸吼震耳欲聾,她發誓,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生物。它體型比十頭大象加起來還大,背脊隆著尖銳的藤刺,臉部肌肉癟縮而堅硬,如同風幹的枯藤,血盆大口中獠牙上下磨動。這麽長的藤刺,輕而易舉能刺穿人體。

追捕獸前身?不對,按撒旦書房中的手稿,它應該叫做……藤犼。乖乖,世間真有這種生物!

藤犼巨爪一撈,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逃躥的蜥蜴撕成兩半,任由它下了一場血淋淋的腸子雨。

蕭心秒懂狒狒之死。豺狼虎豹尚可較量,但對方噸位實在太離譜,吞掉她都不夠打牙祭。

眼睛會不會是它的弱點?趁對方俯身她竭盡全力攀爬上樹,“當!”她做夢也沒想到,它的眼球會那麽硬,尖枝仿佛紮在磐石上,震得她虎口全麻。頭頂襲來滾滾熱風,腥臭異常。

“藤犼的視力幾乎為零,卻能精準捕捉到獵物神經系統發出的恐懼,摒除內心恐懼,它就找不到你。”鸚鵡灰色的翅羽迎風畫弧,“用你手裏的石塊砸我!”

小千歲?它哪兒冒出來的?

“用石塊砸我!”

該死!這貨又犯軸了。

“你丫丫的到底砸不砸?”

大腦極度混亂中她仿佛捕捉到什麽……

怪物騰空一躍,揚起前爪,眼看要將她拍成一坨肉餅,卻在離她半米的地方抓撈而過,硬生生抓了把空氣。它暴跳如雷地粗喘著,不相信獵物會擱眼皮子底下消失。摒除恐懼真的管用!

怪物仍步步逼近,她慌亂間踩到幾根藤條,那玩意兒登時活過來一般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她腳裸,其餘分叉也爭先恐後充當起幫兇。

她就這樣再次步了狒狒的後塵,心跳快如擂鼓,若此刻還能擯除恐懼,除非是蜜獾。

有種生長在印尼爪窪島的“祭柏”,平日裏枝條柔韌,隨意舒展,一旦發現入侵者,便會迅速抓住對方,分泌出極具腐蝕性的液體。幸虧藤條沒分泌液體,但這鬼地方連殺人藤都有,金鞭尾蛇的出現也不足為奇了。

然而,她高興得太早,因為藤犼胡亂揮舞的前爪已重新鎖定目標。子彈破風而來,不偏不倚射中它眼球,令它抓偏了方向,直接搗爛一棵巨樹。

匆忙趕到的血影和鬼煞無不驚魂喪魄。目睹怪物嘶吼著朝他二人撲去,小千歲雷厲風行地吞下石塊,雙爪牢牢扣住樹幹。

石塊從它口中噴射而出,威力堪比機關槍,關鍵還高速連發。眨眼功夫,上百顆子彈齊齊射向了藤犼左爪。

胡巴!

藤犼似乎有些懼怕石塊,身軀左閃右躲,最後幹脆四肢一蹬,跳出十幾米遠。小千歲累得“呼哧呼哧”喘:“它心臟在左腳心,斷它左前爪,等於要它性命。”

蕭心瞬間抓住了希望:“那你還等什麽?”

“做夢去吧,我連它一根刺都傷不著。”

比起反駁,她腦子裏滿是劫後餘生的畫面。幸虧鸚鵡過去沒動真格!

血影憋得臉脖子通紅,可任憑她怎麽努力都白費,刀越割藤條纏越緊,再這樣下去只怕藤條沒割斷,人先被勒死了。

“藤條或許怕火!”鬼煞急中生智。

“你確定?”
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?”

“哪兒有火?”

見他二人還在掰扯,小千歲看傻缺一樣搖了搖頭,大喝道:“愚蠢的地球人,都給我靠邊站!”

對方不懂它吼什麽,以為藤犼殺了回來,卻瞧它抖抖羽毛,胸腹位置如同夜皇後開花,瞬間綻放出灼灼光輝。緊接著,一團火球驟不及防地從它喉嚨口噴出,將藤條燒成了四分五裂的焦炭。

胡巴加不死鳥!

剛剛那句,蕭心聽得清楚明白,敢情它還來自外太空?藤條的殘骸散落一地,而她渾身上下毫發無傷,邪了門了!

自從確認鸚鵡會講話,她就沒當它正常物種,以至於它屢屢突破新技能,她也只恍神了片刻,心想世上既有異能者,也有異能鳥吧。

她們平常互掐慣了,它這會兒非但沒落井下石,還挺身而出,委實太陽打西邊兒升起。

機艙內,南宮蒔遙望著孤島的輪廓,心中疑竇叢生。要知道,天然形成的島嶼,邊界多為碎石泥灘,可眼下卻有八根參天巨柱陡然矗立,方位精準地將孤島圍在中央,酷似傳說中的“錮妖大陣”。

過去接死人生意的,多少精通點風水。畢竟當時還沒有喪葬一條龍,人們又迷信,碰上枉死的屍體不敢隨便埋了。什麽受刑死的,水裏淹死的,狼咬死的,中毒死的,房梁上吊死的,統統算作枉死。

情況不同,解法各異。普通的靠燒冥錢、貼符紙、誦念往生咒,就能鎮壓邪氣。遇到生前十惡不赦,或怨念深重者,須用釘子蘸取朱砂封住其九竅。兩眼、兩耳、兩鼻孔、口、前陰尿道、後陰□□,這些位置通乎天氣,封竅之法是想讓死者永世不得超生。

最邪祟的要屬“錮妖大陣”。至於為什麽棺材裏的屍體會被視作妖物,便不得而知了。解法是用金錢草灰圍著棺材撒圈,而後在碗中央點上白燭,分別圍著八方擺放。震東、兌西、離南、坎北、乾西北、坤西南、艮東北、巽東南。金錢草重疊的葉脈呈圓輪狀,酷似銅錢,又名落地金錢,其草灰可驅妖靈。八根白燭寓意“八大地獄”。八大地獄,網羅乾坤,畫地為牢,莫可逾越!

這孤島非比尋常!

“光長腿,快跟上,你精油白抹了嗎?”

除了蕭心沒人懂鳥語,都跟著它一路狂奔。浪頭催命似地拍打在暗礁上,激起驚心動魄的浪花。視線範圍內,參天石柱若隱若現。

“快跑,它來了!”

離海岸線尚餘百米,藤犼龐大的身軀如城墻般碾壓而來,地面劇烈顫抖。隨著它前爪猛然砸入地面,身後的泥地霎時間化為滾滾流沙。

“若是陷進流沙,你們就死定了。”火紅的殘影飛毛腿一樣竄上竄下,把怪物幹癟的軀體灼出許多滾燙的水泡。

藤犼仰天嘶鳴,下一秒,它堪比骷髏的眼窩中紅芒大現,尾巴飛快瞄準目標。天哪,怎麽它尾巴也能噴火球?

鸚鵡閃避不及,被巨大的熱流卷上高空,呈直線落體的狀態狠狠砸向地面。

蕭心感覺這麽一砸,它基本殘廢了,沒想到它還能顫顫歪歪爬起來,頓時松了口氣:“你說它視力為零?”

對方拼命蹭著冒煙的尾羽:“我怎麽知道?我又不是它爸爸!”

“噠噠噠噠!”

陣陣轟鳴過後,武裝直升機的速射機槍火力全開,女人來不及揣測別的,心想火藥總能讓怪物吃點苦頭,誰知子彈打在它身上如同隔靴搔癢。

“打它左前爪!左前爪!”她對著天空大喊,發現飛機根本聽不到,於是指指怪物,再指指自己左腿。

小千歲:“……”

藤犼前爪刨地,雙眼逼出的怒火幾乎將她燃為灰燼,她驚險避開,可仍被沖擊波震飛了出去,撞在石柱上。

霎時間,石柱爆發出炫目的強光,不出片刻已凝聚成高聳入雲的光柱,威壓之大,令四方生靈伏地戰栗。

藤犼見狀節節敗退。

從高空可以看到,爆發強光的足有八根石柱,縹緲焰氣連結成一圈無堅可摧的光墻,將孤島團團包圍。任你千秋萬載,風雲倒卷,結界之力,固若金湯。

蕭心緩過疼痛,眼前陡然一亮。地上綠幽幽的物體舍魂戒其誰?難道戒指彈飛後,剛巧掛到怪物藤刺上,被它沿途帶來這裏?

血影和鬼煞的血肉之軀儼然開發到了極限,根本沒註意她撩起褲腿時,兩個黑色牙洞格外醒目。

毒血很快沾染了戒指,蕭心渾身血液急速上湧,腦海中灌滿刺耳的尖嘯,整個世界都跟著晃動起來,強烈的窒息感讓她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。SUNNY口中的潮狀呼吸……

身體仿佛陷入虛空,又仿佛有股龐大的力量游走於筋絡之間。鋪天蓋地的藍焰中,南宮蒔不敢相信剛看到的,她真是血獄密林中的女孩!

阿墨咽了咽唾沫:“她明明被鋸齒鱗魚……”

“蠢!”

他哪兒蠢了?盯著瘋狂發射“子彈”的鸚鵡,他感覺這一家子全像怪胎。

雷聲震耳欲聾,滾滾烏雲如同聽到了集結號,不約而同覆蓋在島嶼上方。雲層翻湧,雨瀑傾瀉,海浪怒吼,宛若下一刻即將天塌地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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